第34章镇压恶龙(1 / 1)

许观尘起了玩心,同飞扬两个人,站在雪地里,互相丢了一会儿的雪球。

“不玩儿了。”许观尘甩了甩被雪水弄湿的手,又朝飞扬招了招手,“过来歇会儿。”

许观尘也帮他拍了拍手:“冷不冷?”

“不冷。”飞扬看着他,“哥哥冷吗?”

“哥哥也不冷。”许观尘伸了个懒腰,“进去喝口茶。”

走到屋檐下时,飞扬忽然一个飞身跳起,摘下挂在檐下的一盏兔子灯,送给许观尘。

兔子灯中蜡烛早已燃尽。

许观尘提着兔子灯,走进殿中,在萧贽身边坐下,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热茶,小成公公就端着药碗与蜜饯盒子过来了。

小成公公将药碗放在他面前:“小公爷,玉清子道长新开的方子。”

许观尘看着一碗乌漆墨黑的药汤,皱了皱眉,转头去开蜜饯盒子:“放着吧,放凉会儿再喝。”

小成公公将药碗再往前推了推:“已经放过一会儿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许观尘抬眼,环顾四周,预备寻找一个能够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同伴,他就是——

并不存在这样一个人,三个人围着他,三个人都看着他喝药。

许观尘咬咬牙,端起药碗:“行吧。”

也顾不得什么喝药的仪态,他捧着药碗,一仰头,饮断头酒似的,一饮而尽。

许观尘抿了抿唇,将药碗放回案上:“行了吧?”

围在他身边的三人都垂眸去看,飞扬心直口快,道:“哥哥,不要浪费。”

许观尘长叹一声,拿起药碗,晃了晃,将碗底一点药渣都喝干净。

这回他把药碗倒扣在案上,不给他们看:“这次行了吧?”

行了,行了。

喝完药的许观尘,好像立下了什么壮举的厉害角色。小成公公为他打开蜜饯盒子,飞扬拿来兔子灯哄他高兴,萧贽用拇指给他擦了擦唇角。

许观尘往案上一趴,拿起一个蜜饯果子,放在嘴里嚼嚼,含含糊糊地抱怨:“总这么喝药,喝到什么时候,才是个头儿啊。”

行宫里的日子很是清闲,许观尘同飞扬玩玩儿,陪师父打坐念经,下棋插花,还有每日雷打不动地喝两次药。

就这么过了十来日,十来日里都没有再犯过病。二月的某日,许观尘围着师父软磨硬泡了许久,终于得师父点头。

“去罢去罢,让飞扬看着你点儿。”

许观尘纠正道:“一直都是我看着飞扬。”

玉清子笑笑,敲了一下他的脑袋:“记得早点回来吃药。”

许观尘故作老成地点点头,压低声音应道:“徒弟明白。”

今日飞扬一早就来煦春殿正殿等他,只是等许观尘得了玉清子大夫首肯,再回去时,飞扬已经不见了。

许观尘站在殿门前,摸了摸鼻尖。心道,不会是他等不及了,所以生气跑了吧。

那时小成公公正端着冷茶从殿里走出来,见他站在门前,便道:“小公爷找飞扬?”

“嗯。”许观尘点点头,“我再去偏殿看……”

“飞扬被裴将军带去了,小公爷若是要下山……”小成公公不经意地往殿中一瞥。

还有萧贽。

萧贽正在殿里批折子。

小成公公走后,许观尘放轻脚步,缓缓走进殿中,在萧贽面前坐下。

那时萧贽正往折上落下最后一个字,写完之后,不等墨干,就合起来,然后抬眼看他:“想做什么?”

案上细颈白瓷瓶里的梅花是许观尘折的,他偏了偏头,透过梅花枝子看萧贽:“想下山。”

再没有别的话,萧贽点头,将奏折往边上一推,起身去换衣裳。

许观尘就站在檐下等他,一袭素白道袍,腰后别着拂尘,用驼骨簪子挽起头发,发上还系着晨起打坐时,系上的香草枝子。手腕上也戴着香草枝子挽成的环结。

许观尘正低头,踩地上的影子玩儿的时候,萧贽上前,揽了一把他的腰,就把他往前带走了。

他二人骑马下山去,萧贽的人远远地跟在后头,不留意看,谁也看不出来。

二月回暖,金陵城东面,有一条绕城而过的天然河道。初春踏青,濯手去晦,是金陵许多年的风俗。

两边空地,依水而建,也坐落有小茶棚,还有弹唱说书的摊子。

晚间灯市,亮如白昼,河道里莲花灯,映照得河流有如天界银河。有月老混在人群之中,悄悄牵线,这也是说书唱弹人口中的佳话。

骑着马行在山间道路上,许观尘一低头,躲过横斜逸出,挡在面前的树枝。

萧贽抬手,捻去落在他发上的绿叶。

马匹拴在远处,两人下马步行。

并肩而行,许观尘转头唤他:“萧遇之,手给我。”

萧贽想了想,最终把两只手都递给他。

许观尘笼在袖中的双手动了动:“我给你个东西。”

“嗯。”

许观尘一手牵着他的手,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捉,也不知道捉了什么,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。

玩儿呢。

萧贽轻笑出声,只揉揉他的脑袋。

再走出去两步,许观尘又喊他:“萧遇之,手。”

故技重施,还是玩儿。

萧贽垂了垂眸,捏了捏他的后颈。得亏你是许观尘。

最后走出去一段路,许观尘又转头,还没来得及喊他,萧贽就伸出了自己的手。

“再没有东西,可就治罪了。”

许观尘往空中一捉的动作顿了顿,颇为难地望了望四周。

惨了,玩过头了。

身边河水缓流,远处游人如织,人人手中一枝兰草,沾了春日河水,挥洒福气。

许观尘灵机一动,牵起萧贽的手,往上扯了扯衣袖,把自己手上的香草枝子就这么套给他。

那香草枝子已然半蔫,亏许观尘还圆得过来:“看他们手上都有,怕你看见了不高兴。”

萧贽不语,许观尘又道:“不喜欢啊?那……”

许观尘扣住他的手,挑挑眉,道:“这个。”

两只手只握了一会儿,顾忌着身边人来人往,许观尘很快就放开了。

他是寄名修道的道士,到了某一处新地儿,要先去此地的道观拜会。

河边山崖边上有一个静虚观,没有游人踏青的时候,此处就只有一个道观,隐在山林之中。

石阶陡峭,小道童拿着扫帚扫地,那扫帚上,也挂着一串兰草。

许观尘反手将别在腰后的拂尘拿出来,挥了一下,搭在臂上。

那小道童抬眼见他,照着俗成的惯例,脚踩八卦,手握太极,问了一声:“小师叔好。”

许观尘回礼。

静虚观不大,背靠山石而建,只有一个正殿,里边是道人居所。

许观尘在三清像前行过礼,心想着,之前见萧贽抄佛经,想来他是不信这个的,也就没有强要萧贽陪他。

萧贽就站在门槛那边,看着很大的三清石像面前,一个很小的许观尘。

想想方才那个小道童喊他“小师叔”,又想起之前,有个中年道士也这样喊他。

小师叔。

颇有意思。

许观尘出来时,看见道观门前的案上,用镇纸压着一叠符纸,边上还有朱砂毛笔,一时兴起,随手就画了一张符。

那时萧贽在门前等他,他把符纸藏在手心里,凑上前去,作势抱了一下萧贽,就把那符贴到他背上了。

许观尘看着他傻笑了一阵,预备等会儿再告诉他。

那小道童还在阶上扫地,见他要走,依旧是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:“小师叔慢走。”

他眯着眼睛,看着萧贽背上那一道符,挠了挠头。

出了道观,渐入市中,身边人也渐渐多了。

许观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,伸手摸摸他的背,想把他背上的符给摘下来。摸了半晌,也没摸见,反倒把萧贽摸了个遍。

“嗯?”许观尘转头去看,“奇怪了。”

萧贽问道:“你找什么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这个?”萧贽捻着那道符纸,递到他面前。

许观尘收回手,不大自在地摸摸鼻子:“你知道啊。”

萧贽又问:“画的是什么?”

“画的是……”许观尘抿了抿唇,分明没有说真话,“镇压恶……龙的。”

许观尘还跟他解释:“你看这一撇,是我们道士的七星太极剑。这一点啊,是我们道士的铜钱……”

萧贽挑了挑眉,不再说话,却把符纸给收进怀中。

一时无言,再逛了一阵,又看见方才清虚观里那个小道童。

他正蹲在卦摊前,撑着头,百无聊赖地看着游人的衣摆发呆。

抬眼忽见许观尘,仿佛看到救星,一面喊着“小师叔”,一面就急冲过去。

“小师叔,我……”他一手抓着许观尘的衣摆,生怕他跑了,一手捂着肚子,“我肚子疼,劳你帮我看一下卦摊,好不好?”

许观尘垂眸看他,他便捂着肚子,又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:“天下道士是一家,小师叔,看卦摊很容易的,我很快就回来,求你了。”

许观尘转头去看萧贽,萧贽却道:“随你。”

“那我去帮他看一会儿。”许观尘想了想,从衣袖里翻出两个铜钱,递给小道童,“不用急着回来,玩一会儿再回来吧。”

“谢谢小师叔。”

许观尘向设在对面的卦摊走去,小道士拿了铜钱,欢天喜地地就要走,却被萧贽压住肩膀,按在原地。

小道童觉得他太凶,说话也有些磕巴:“你做、做什么?”

“这个……”萧贽从袖中拿出许观尘贴在他背上的那道符纸,“是什么意思?”

“这个很简单的。”

“是什么?”

“大道赐福啊。”

萧贽不说话,小道童还以为他听不懂,补道:“就是祝愿祈福,要你好的符纸。”

小道童走了,萧贽不动声色地把符纸收好。对面的许观尘一撩衣摆,就在小道童的卦摊前坐下,朝他挥挥手。

这时几个鲜衣华裳的纨绔子弟,自街前打马路过。

“小王爷,再往前边有个道观……”

“道观有什么好看的?又不是尼姑庵。不去,全是臭……”小王爷一拉马缰绳,马匹停下,“诶?小美人……小道长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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